凤凰网原创 不说对错,奥特曼之所以有这样的结局,他自己要承担很大责任,因为他一手造就了OpenAI的股权结构。
近日,科技圈最为劲爆的消息,那就是OpenAI的首席执行官山姆·奥特曼被扫地出门,而公司现首席技术官米拉·穆拉蒂被任命为临时首席执行官。次日,有知情人士称,作为OpenAI最大资金支持者,微软正在撮合被罢免的奥特曼重回公司,并考虑在OpenAI董事会中占有一席之地;如果奥特曼无法回到OpenAI,微软将考虑投资奥特曼的新公司。OpenAI 怎么了,这次事变的背后究竟是怎么回事?当天才创始人被赶走后,OpenAI 和奥特曼又将何去何从?OpenAI这家公司,可以说是当前最为炙手可热的公司,不仅在于其不断上涨的估值已经高达900亿美元,更在于其代表的大模型方向被寄予众望。这么一家公司,为何在周末突如其来上演一场宫斗,有“ChatGPT 之父”称号的奥特曼真的会“OUT”出局么?难道真如不少评论所言,这是理想与现实的争斗?奥特曼出局的官方理由,显得有点生硬:“奥特曼的离职是在董事会经过深思熟虑的审查程序之后决定的,审查程序得出的结论是,他在与董事会的沟通中并不始终坦诚,阻碍了董事会履行职责的能力。董事会不再对他继续领导OpenAI的能力充满信心。”具体怎么回事没有细节,但话说得并不客气,可以说已经撕下了好说好散的客套功夫。这一次针对奥特曼的清洗出其不意,OpenAI的最大投资人微软得知消息也没有比大众早多少。消息一出,本来准备借助OpenAI搭上生成式人工智能快车的微软,股价当日收跌1.7%。即使奥特曼本人,也是临时开会才知道自己出局的消息。对于熟悉权力斗争的人来说,这一次变故,可以称之为一场政变。
某种意义上,公司有政变未必是坏事。强大公司就像一个树木,如果强人太多就类似粗壮的枝干太多,要么修剪这些枝干,要么将树木分成小树木。对于整个行业和市场来说,这也许会带来机会,更多人才资金不再仅仅聚焦于头部的公司,才真正可能有所谓的“鲸落”,由市场的自然兴衰规律带来行业的不断前行。从目前各种媒体报道以及小道消息来看,首席科学家伊利亚·萨斯克维尔(Ilya Sutskever)可以说是这次政变的幕后主理人。至于政变爆发的原因,众说纷纭,但大概可以被认为是商业化与安全之间的分歧。据说奥特曼主张推进商业化进度,试图扩大OpenAI的业务范围,并且开始布局未来融资,扩大业务范围;至于萨斯克维尔,则被认为对于盈利没有热衷,坚持安全等原则。如果按照群众吃瓜的兴趣,按照好人坏人的脸谱站队,那么奥特曼看起来有点像唯利是图的小人,而萨斯克维尔看起来类似英雄,成了人类人工智能安全的守护神。甚至有评论说,这不是宫斗而是理念冲突,有人想要融资、利润、收入,而有人真的守候安全的人工智能(safe AI)的理想。不过,这种论断言之过早,还是太早给人贴标签的本能。比如,同步出局的前董事长布罗克曼转发推宣布将离开公司,还是重申了自己对于安全人工智能的理想,“一切都起源于8年前在我公寓里,我们一起同甘共苦,取得了如此多的成就,克服了许多阻挠因素。但是,基于今天的新闻,我辞职了。祝所有人好运,我将继续相信创建安全的、能够造福全人类的AGI(通用人工智能)的使命。”而不少爆料看起来有公关痕迹。奥特曼本身在公司没有股份,即使力推盈利,也不太可能仅仅是为了一己私利。甚至可以说,盈利本身对公司发展可能有好处,因为你不做盈利,假设别家做盈利成功,很可能规模、模式、技术甚至募资就会反超,使得公司失去领先规模优势,也会失去守护神资格。反过来说,萨斯克维尔坚持安全的人工智能,即使属于事实,初心不错,但其选择显然也不能排除争权夺利的企图。毕竟,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政治。很多人认为,非盈利机构抛却利益纠纷,那么应该运行很美好;其实,理念之争往往更为残酷,非盈利机构的办公室政治甚至超过营利机构。权力之争处处存在,区别无非在于派别不同,你不在乎权力,你必然会失去权力。不说对错,奥特曼之所以有这样的结局,他自己要承担很大责任,因为他一手造就了OpenAI的股权结构。OpenAI是一家股权结构很特别的公司,最开始定位为非盈利机构,在吸纳投资之后有所转变,不得不优先保证给投资人回本,但整体的非盈利风格还是很浓厚。很多人也已经注意到,从2019年开始,微软与OpenAI建立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,微软以130亿美元投资,成为OpenAI最大的有限合伙人。目前为止,创始人奥特曼没有股份,而最大投资人微软也不在公司权力最大的董事会有席位。可以说,董事会是“OpenAI所有活动的总体管理机构”,类似罗马的元老会。其董事会成员和一般公司以股东和投资人为主不同,其成员包括:传言中的政变主谋首席科学家伊利亚·萨斯克维尔、Quora首席执行官亚当·德安吉洛、技术企业家塔莎·麦考利以及乔治敦安全与新兴技术中心的海伦·托纳等独立董事。经济学家郑志刚曾经在FT中文网分析,OpenAI选择了一种新的股权投资协议模式,使得未来盈利后的OpenAI的利润分配将按照四个阶段进行:“第一阶段,将优先保证埃隆·马斯克、彼得·泰尔、雷德·霍夫曼等首批投资者收回初始资本;
在第二阶段,微软将有权获得OpenAI 75%的利润,直至收回其130亿美元投资;
第三阶段,在OpenAI的利润达到920亿美元后,微软在该公司利润分配比例将下降到49%,剩余49%的利润由其他风险投资者和OpenAI的员工作为有限合伙人分享;
第四阶段,在利润达到1500亿美元后,微软和其他风险投资者的股份将无偿转让给目前负责OpenAILP投资管理的普通合伙人——OpenAI Nonprofit。”
如果这个分析属实,盈利对于团队也有好处,起码OpenAI不仅可以彻底从投资人那里获得自由,而且团队也可以获得不菲的回报。在这种模式之下,无论投资人是否支持,只要董事会同意,创始人就可能被扫地出门,核心还是在于产权与管理权不对等。按照产权经济学大师科斯的看法,只要产权明确,并且交易成本为零或者很小,那么无论初始产权界定给哪一方,最终结果都是资源配置最优化。反之,如果产权不清楚,很多时候就会处于不断争夺之中,但最终结果是谁用得好归谁。从这个意义而言,奥特曼既然选择了放弃产权掌控,那么也必然难以避免今天的结果;对于大模型的未来, OpenAI曾经占据主导机会,如今这个机会有可能轮到了它的竞争对手。坦白说,目前信息并不完全也不清晰,这次离职新闻也有不少蹊跷之处。单说OpenAI的董事会风格就很“虎”,不尽可能早一点事先通知投资人,董事会里面也没有相关投资人,技术背景多而管理背景少,悄咪咪就直接踢出两位备受信任的创始人。这暴露了什么?OpenAI本身股权架构的问题,或者说产权问题,说到底,公司无法回避属于谁、归谁管的问题。讽刺的是,奥特曼自己并不拥有OpenAI的股权,也没有从中赚到什么大钱,他之所以这做,是为了防止股东利益和决策有“冲突”。但这一次冲突很可能反过来说明,创始人能够掌握公司管理员甚至股权,恰恰在很多时候有助于保持公司稳定,避免冲突。如果公司产权人无法行使管理权,很可能造成委托代理的漏洞,类似OpenAI这样,创始人没有股权,投资人没有管理权,最终创始人被踢出局,最大投资人微软即使很晚才知道,也不得不忍着不吐血还是要含泪说支持董事会决定。
创始人和董事会之间发生厮杀,一般来说大家同情心都会偏向创始人,而资本家一般会被看做一心想变现的小丑。但这一次情节有异,是没有股份的创始人希望商业化,从更大的层面而言,其实暴露了人工智能发展面临的巨大分歧: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人工智能,是更能盈利还是更安全?这二者之间,不是一个绝对的对错问题:盈利不一定表示唯利是图,而是表示更多用途;安全不一定表示尊重,但很可能让发展止步,而把掌控权让给持有相反意见的一方。支持盈利的很可能是一个理想主义者,而支持安全也许恰恰是一个利用政治正确来夺取权力的现实主义者。由此而见,组织本身也是一种智能,有效组织管理更是智能中的智能,而这种智能还是以人类智能为主,人工智能依旧在探索之中。天才创始人被赶出传奇公司并不罕见,或者说几乎是必然,因为公司要不断发展,很多时候就需要不断迭代甚至抛弃原有标签,公司跨越周期的能力本身就包含着跨越创始人的局限,除非创始人能一直迭代。乔布斯之所以被记住,最关键是因为他有机会回来证明自己,并且将苹果带领成为一家成功的公司。可惜,很多人没有这样的机会,即使自信如乔布斯,在他被赶出苹果的日子,也感受到背叛与抛弃,低落无比。在那段时间,据说他天天待在家里,不接电话,一直在听鲍勃·迪伦的一首歌《时代在变》。这首歌今天看来也很切题:“不必太快得出结论,因时代车轮在不断前进,青史留名此刻尚无定论,今日失意之人明日或将成功, 因这时代正处变革之中。”同样,奥特曼的故事还没结束,对于正处于风口浪尖的 OpenAI而言,一切都没有定论,无论是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标签,还是成败的标签。本文系凤凰网评论部特约原创稿件,仅代表作者立场。
主编|萧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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