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，曾14次获世界冠军的韩国棋士李世石代表人类出战DeepMind研发的AlphaGo，最终以1:4告败。那时的大众还未曾想到AI技术有一天足以惠泽各行各业，可以说，那是ChatGPT问世前，AI最重要的高光时刻之一。有人欢呼着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，也有人悲叹人类几千年智慧即将向AI让步。
2017年，DeepMind宣布了新版AlphaGo Zero的诞生，以100:0的战绩取胜Alpha Go。2020年，OpenAI发布GPT-3，一款基于深度学习的自然语言处理模型，可以生成高质量的文章、代码、诗歌等内容，在语言理解和生成能力上都极为成熟。而就在2025年1月，国产DeepSeek-R1大语言模型推出，在有限算力的条件下挖掘算法潜力，使得成本极大降低，一经发布便震撼世界。
似乎AI的发展，远远把这些赞叹和唱衰甩在身后。
而比其他领域更先受到AI冲击的围棋界，或许可以让我们看到一种已经发生的可能性。
与AlphaGo对弈三年后，李世石宣布退役。“即使成为第一名，也有一个不可能被打败的实体。”对5岁开始学棋的李世石而言，围棋不仅是一种竞技，而是一种艺术，一种棋手个性和风格的延伸。以李世石为例，他在棋坛就有“小李飞刀”之称，其棋风注重气势、行棋极端、只靠计算、不虑常识，经常因行棋过分、不顾大局而招致苦战、又靠贴身纠缠苦斗脱险。[1]
围棋对于对弈的人而言，是一种沟通方式，对手的性格、处事策略、判断力和决断力通常可以通过一盘棋表现出来，一盘棋局，通常都展示了棋手作为人的重要一部分。
“而AlphaGo下棋的方式，总让人觉得很’非人性’，面对这样的棋局，我们甚至很难投入其中……过去，人们会对创造力、原创力和创新充满敬畏，但自从AI出现以后，这些很多都已经消失了。”这是李世石对未来的叹息，在他心中，所追求的“道“已经不复存在了。
在千秋万代统领棋坛的名士不断更迭换代后，AI的横空出世，使得围棋殿堂的尽头高坐着永远无法战胜的对手。
AI如同上帝般落下了棋子，但人类在棋盘上的对弈还在继续。
李世石的担忧在其他接触过AI的棋手眼里，并不尽然。围棋圈在AI的冲击后，有过迷茫和彷徨，最终保持着一种人机共创的模式，不少新时代棋手借助AI，已经杀出重围。
在很多围棋学院，用AI学习围棋几乎是所有棋手都需要经历的过程，老师的讲解开始参考AI算法，向AI学习已经被很多职业棋手所认可。学习古谱，熟读历代冠军的棋谱，似乎已经成为训练的过去式了。
韩国棋手申真谞是首位夺得世界冠军的00后棋手，
因长时间进行AI训练和研究被棋迷戏称为“申工智能”
《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》研究指出，围棋圈广泛使用AI后，人类棋手的判断力得到了提升，在AlphaGo击败李世石前，人类棋手的判断质量在66年中都保持平稳，基本不变，但在2016、2017期间、棋手的判断质量开始爬升。借助和AI的训练，人类棋手得出和之前不同的思维，使得他们得以快速进步。
在上帝落子后，人类依旧津津有味地在这盘棋局上下棋，有人因此出局，也有人因此翻身。
梅剑华在《人工智能会重塑哲学吗？》这一论文中，详细阐释了AI如何对哲学产生影响。其中AI如何通过大语言模型认识世界，在未来的发展中又如何将以人为出发点作为发展的底色，给我们带来了新的思考。
1950年，图灵在《计算机器与智能》一文中提出了后来广为人知的图灵测试，也就是将一个人和一部机器放在两个不同的房间内，测试者通过文字和他们对话，一段时间的交流后，如果测试者不能区分谁是机器，谁是人，那么机器人就通过了测试，并且表明机器是可以思考的。
图灵是抓住人类的本质特征——语言，以此作为衡量机器人是否具有智能的一个标准。早期，人工智能关注符号和逻辑推理，但无法解决一些常识推理问题。而20世纪哲学的语言转向，以弗雷格、罗素、维特根斯坦为代表的哲学家把哲学对世界的关注拉到语言上，因而人工智能从重视逻辑语言到开始关注自然语言。[2]
语言为什么重要？因为想象一种语言就是想象一种生活形式，语言的边界就是思想的边界，它凝结着人类对于世界的理解和对自己的认识。
只要大语言模型中具备相应的语言数据库，AI就可以通过机器学习从语言数据中获得新东西，从而实现“自主”学习。而这些语言模型不是单纯的数据集，而是被结构化的数据，带有人类语言中的因果、类比、想象，从而让AI得以做出常识性、因果性、类比性的推理。 [2]
杨立昆认为，要用大语言模型理解世界，就需要世界模型，梅剑华认为，世界模型的基本框架就在语言之中，语言模型本身保障了最基本的理解，而让机器人具身可以更充分地理解。
这句话如何解释呢？梅剑华教授也在文中给出了很形象的例子。
语言模型可以保障AI的基本理解，就比如，卢普言认为，“具体词和抽象词的意义深嵌于语言中，语言模型可以做类比推理。”他让ChatGPT想象自己是森林里的小虫子，问它可以用什么作雨伞，AI的回答是树叶、蘑菇等。这说明语言模型也可以让AI理解“雨伞”的概念。
但具身智能可以更好地理解语言，理解人类和这个世界。就如缸中之脑这一设想，就是将一个人的大脑放在充满营养液的缸中，用各种电极连接，帮助他产生一种堪比真实的感觉，如果人一辈子就活在这样的虚拟世界中，是否有价值？现象学者认为，真正的智能需要具身，因为人对世界的认识发生在大脑-身体-环境的互动过程中，机器人需要像人一样在真实的环境中生活，才能更好理解人类。
具身智能强调如何通过与环境的交互来取得认知能力，学习并掌握新技能新知识，是通过物理身体进行感知和行动的智能系统，它通过智能体与环境的交互获取信息、理解问题、做出决策并且实现行动，从而产生智能行为和适应性。[3]
对AI智能的衡量，无不是从人的智能出发，以人为对象，以解释人的特征为目的，作为对AI智能、发展AI智能的终极目的，即便人的智能并非宇宙中的唯一标准，但是这是思考人工智能的出发点。图灵对于机器智能与否的考量，就是从人出发，利用人类对于语言的感受和人类思考的直觉。
梅剑华提出，“当下的人工智能发展存在两个方向：一是超级智能方向，不追求和人类的生理、思维特征一致，如主张机器证明、科学发现，强调具有强大的计算能力、处理能力等；二是人类智能方向，关注常识推理、情景推理、因果推理、情感、意识等。ChatGPT既可以做到超级智能的事情，也可以做到人类智能的事情，这其实提示了人工智能的第三种可能性：融合智能。” 超级智能和人类智能缺一不可。
鲁迅先生对于五四运动的态度是，“提出启蒙，超越启蒙”。娜拉出走后会怎样？反抗和出走不是目的，他看到了，在否定、出走之后的生存状态同样无趣。这种态度或许可以为我们看待人工智能技术做出借鉴。批判之后的AI技术该怎样，赞扬之后的AI技术该怎样？它们带来了哪些意义？
“人类认知的历史，就是在渴望的驱动下，不懈追求认知的确定性而又不时显现认知的不确定性的历史。”[4]我们无法将基因和记忆无限复制，从而不断扩张与繁衍。死亡常伴着人类，我们都将消亡。人类延续的关键在于传承，因而每一代人理解的文学、艺术、科学都非静止的，而是在不断发展，进步。人类的价值，观念，美学，科学都是建立在个体的注定消亡与文明的传承基础上。所以创作因站在无数前人的根基之上而有意义，创新因其开天辟地而有价值。所以凝聚着千百年来人类智慧的数据模型，知晓万千世界奥秘真理的算法框架，对人类而言可以充分发挥起传承与革新的作用。
从农业革命到工业革命、认知革命，石器时代人类发明的工具不过是金属类的产物，没有动力，工业革命人类发明的机器，没有思维，如今，我们发明了可交互式、自主学习的认知机器，一代代人类的创新与进步，人工智能与人类智慧的不断迭代与发展，使得人类快速进化。[5]
因而AI的发展绝对不是抛开人的主体性，也不是将人类排除在外，我们不能摆脱人类的智能和意识去谈AI的智能和意识，又需要AI帮助我们开拓新的智能和意识模式，因为只有新技术的发展才可以带来新的理解。所以chatgpt之后会怎样？重要的也许不在于AI，而在于人，把握AI带来的可能性和挑战性，将AI算法与人的主体性相绑定，我们才能为AI智能做出更科学判断，也更好地认识人类和这个世界。
[1] 《围棋中“力战派”和“本格派”有什么不同的特点？兼论中日韩高手棋风》
[2] 《人工智能会重塑哲学吗？》梅剑华 信睿周报
[3] 一文读懂具身智能：方法、进展及挑战 腾讯研究院 晒科网
[4]李德毅. 不确定性人工智能. 第 2 版. 北京: 国防工业出版社, 2014.
[5]《ChatGPT之后会怎样？》 梅剑华
[6] ARU J, LARKUM M E, SHINE J M. The Feasibility of Artificial Consciousness Through the Lens of Neuro science [J]. Trends in Neurosciences, 2023, 46(12): 1008-1017
[7] 《李德毅院士：人工智能看哲学》李德毅
[8] 《被 AlphaGo 击败的李世石，用 8 年重建崩塌的世界》 方嘉文
刘喜月｜文字
图源自网络，侵删｜图片
陈睿璇｜编辑
刘晓英 林雨婷｜责任编辑
往期精彩推荐
人机融合的未来——读《信息的骨头：数字时代的精准传播》｜读书笔记
畅轻借《国色芳华》推广新品，品牌如何承接大剧营销的“破天富贵”？｜案例精选
OPPO借新春影片焕新slogan「趁现在」，为何品牌升级正当时？｜案例精选
